Offhand Practice丨上海威海路，又见阿飞-室内设计师平台 -室内设计论坛-扮家家室内设计网

威海路673号，一栋籍籍无名的四层楼小型公寓，沿街的入口在一个奶茶店旁，若非刻意寻找，极易与它擦肩而过。地图上看，威海路673号是夹在民立中学和太阳公寓之间，细细长长的一条。我们的项目场地，是位于建筑二楼的一套住宅。

说它无名，其实也不尽然，因为紧挨优秀历史建筑太阳公寓，坊间人称“小太阳公寓”。公寓正门虽不起眼，门内却别有洞天：白绿相间的马赛克拼花地面，古朴优美的铸铁扶梯栏杆，一体浇筑成型的水磨石底座，每一处细节，每一个弧度，都在提醒着你，属于这里的摩登旧日时光和那个时代卓绝的建造工艺水平。

▼改造后的威海路673号

在市中心一房难求的今天，很难想象这样一栋地处市中心核心地段的民国建筑，会有闲置近十年的物业。我们的项目，很奇妙的，就有这样的经历。也因此，当我们第一次现场考察的时候，我们仿佛闯入了一个时光停止流逝的琥珀，六十平米的小小公寓，完整地保留了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的各种历史痕迹。

最引人瞩目的是卧室顶部的天花和角线，老化得像一块温润的石膏化石。卧室墙面满布浅蓝底靛青线条麦穗麦叶连续图案，Arts and Crafts风格。令人惊异的是，精细的图案似乎是直接印在墙壁上的。我们从墙面剥落的涂料碎片，以及后来拆除的墙壁切面中，均未发现纸或布料等墙纸介质。大部分墙面经历二次粉刷后，底部花纹仍能够清晰透出。这样博物馆教材级别的古董墙面，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。我们忍不住好奇，当初这栋建筑是做何用途，这里曾居住过谁，又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？

▼厨房一角

业主告诉我们，房东自小在这套公寓房里长大，现已定居海外。无人打理，这套房子就一直空置了下来。客厅大约在九十年代进行过简单的粉刷翻修，但卧室、洗手间和厨房基本保留了几十年前的原貌。房间内原有的家具风格与制造年代跨度都很大，这些碗柜，斗橱，书桌，衣柜的制造年代从30年代早期到90年代末不等。

午后的阳光照射进废墟一般的场地，光影流动之间，斑驳陆离的墙面散发出迷人的生机和魅力，仿佛它是存活的肢体，只不过经历了时代的洗礼。我们就这样对这块场地生出了一种责任和怜惜。一定要通过设计，保留下历史的细节，时光的痕迹，让未有烛而后至者，也能目睹今日我们所看到的，房屋的历史，房屋的故事。

▼客厅一角

业主对威海路项目的要求十分明确：将房子重新打造成一套可以居的高级公寓，从而出租给合适的承租人。也因此，设计首先需要满足基本的居住需求。而如何在满足功能的同时，提升空间体验，以及尽可能的保留房屋的故事性（历史细节），是我们研究的重点。

早上，阳光从卧室的窗户洒下；中午，阳光移步到了客厅；到了傍晚，西斜的日光从阳台方向投入。我们的设计，始于对光线的观察。

▼中午，移步到客厅的日光

房屋层高3.5米，有着高挑的窗户，良好的采光，和独立的室外阳台。可惜整个房间近三分之一的面积，都被封闭式厨房、厨房前厅、卧室衣帽间和舆洗室所占据了。过度分隔产生的零碎空间，让室内体验十分逼厌。

经过施工方对原始结构的勘查，我们决定拆除从客厅到卧室之间的全部隔断墙体，将原有的空间解放出来。利用开放式厨房和壁柜，让烹饪和储物的需求融入空间。玄关依旧存在，但与客厅不再用门分隔。卫生间新增了淋浴，布局和面积也相应发生了变化。在一一满足业主需求的同时，我们创造了新的空间体验。

我们保留了客厅和卧室的所有顶角线。但因新增开放式厨房的范围相较原始厨房有扩大，故连接厨房和客厅的原始顶角线不得不被精心拆下并挪至新的位置。卧室天花，那块美丽的石膏化石，我们像对待文物一样进行了小心谨慎的清洁，除此之外没有再做任何处理。所有的木地板和踢角线也被保留了下来。有些地方没有踢角线，我们利用拆除的小空间的踢角线，填补了空缺。

▼卧室

移花接木的应用在空间中还有多处：卧室门和卫生间的门，都是以前的厨房门；卧室的吊灯来自于客厅；客厅的立柜实际上是原来的斗橱；玄关处的玻璃柜，也来自橱柜，我们只是换了玻璃。这两件后来被交口称赞的漂亮老家具，我们都未做任何处理，连把手都没有换过，只是简单的清洁。谁能想到在施工初期，它们差一点被当作废弃物扔掉。

▼玄关和客厅中差点被丢弃的橱柜

真正花功夫处理的是仅剩的三扇门：原始入口大门，卧室和卫生间门。我们发现所有的门都曾被反复油漆过，一层漆下面，往往隐藏着另一层漆色。在施工期间我们请施工方对门一遍遍地按照要求进行打磨，直到达到我们满意的效果为止。最终的成品，有的部分完整保留了表层的油漆，有的是由下层、更下一层油漆组成的斑驳肌理，整扇门仿佛一块完整的地层切片，将房屋的历史变迁显露无遗。

▼浴室和卧室的门均来自原来的厨房

▼打磨后的原始的实木门与前厅走廊的手工砖

我们曾想保留老卫生间的一面墙，因为斑驳的肌理实在美丽，可惜勘查后发现墙体已经腐烂，只得全部拆除。同样因为腐坏而被全部拆除的还有所有的窗户。

▼浴室内部

虽然做了不少类似于场景重现的工作，但这些重现的场景并非依史还原，更像是参杂着时下审美的一种对旧日生活的憧憬和想象。所以在该使用新材料的地方，我们毫不犹豫。橱柜和衣柜，选用了经济且易打理的板材，厨房中岛吧台采用了镜面不锈钢作为台面。这样一种反射性极强的现代材料的加入，它自带一种隐性属性，同时强调、放大的仍是屋内的历史元素。

威海路私宅完工不久，便迎来了让它真正恢复生机的主人。入住者，是中古家居饰品店Single Person的两位合伙人。她们有着对家居的独到见解和审美，在居住过程中，循序渐进地在室内添置了许多她们的私人藏品。我们的项目拍摄发生在她们入住半年后，照片中的所有家具和软装，都出自她们的手笔。是她们让这个空间有了家的灵魂。

▼来自single person的个人收藏

在我们眼里，老建筑的室内设计并非文物修复，更像是一场策展，所有被保留和凸显的历史细节，都是我们精心挑选的展品，呈现的是我们对美的理解和凝视。最重要的是，这场展览是要可以住进去，让人能够惬意地享受生活的。作为设计师，我们的工作大概就是编织一个现代人可以安然入睡的旧日梦境，让今天的邂逅者，能够理解并爱上这个新旧交集的栖身之所。毕竟，只有当新的生活在这里拉开帷幕，这个旧日的空间，才能继续生长，延续属于它的光阴故事。